2009年1月1日 星期四

長存抱柱信

倒數前夕,我站在誠品前面等待當天還得上班的P來和我會合,但她並未在約定的時間出現,電信系統(台哥大)又罕見地故障了,我有點強迫症地按著撥話鍵,卻換來「連線故障」四個字。

我以為P可能先到了那裡,於是又折回去J的店裡。此時,倒數的時間快到了,J和服務生忙成一片,酒客們也開始興奮地鼓譟,而我一個人站在旁邊觀望,覺得尷尬。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覺得自己就像是高腰AB褲一樣,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便倉皇地跑出去,回到公館誠品的門口,死盯著前頭的斑馬線和路過的人們,繼續等待。

覺得想哭。

想哭的原因可能是因為L早在兩個月之前就答應了同學要一起跨年,而這個活動將要持續到永遠,我曾經表達不滿卻只能強迫接受這個決定;也可能是因為E答應要和我們跨年,卻又在前兩天落寞地說他需要以約會的方式來排除分手的痛苦;更可能是因為P說好盤點完一定會從中山國中站趕過來,就約十一點半在誠品門口,但我等到了凌晨快一點都不見人影。

我想到駱以軍的創作母題:被(重複)拋棄。

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等下去,焦躁不安地玩弄著手機,明明知道短期間內無法撥打也沒辦法接收,卻又開始擔心其實根本沒有人想要傳遞簡訊或電話過來(一個人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影響,平靜很久從未再犯的恐慌感竟開始醞釀起來……

十二點四十分,我的焦慮變成了神經質與恐慌,我擔心自己其實記錯了地點,說不定我和P約在公館站的第四號出口,當下便決定到那裡查看一下。當我快步走在平日繁忙如今卻空無一人的地下道時,忽然有種超現實的感覺,彷彿自己變成了音樂錄影帶的主角,背景音樂大概是許哲珮的《瘋子》或是某些電音舞曲吧。

到了四號出口,發現那裡沒有P的蹤影,我確定自己沒有搞錯約定的地點。此時,我心裡出現了「長存抱柱信」這五個字,決定要回去誠品等待,並且就這樣一直等下去,而不管P到底會不會來。

我想這偏執狂似的念頭或許出自於當初那個在橋下守候的人就這樣孤零零地被大水沖走了,只留下橋柱上十個若隱若現的小凹痕……

風很大,看完101煙火的人也湧現在街頭,我聽到有人抱怨今年的煙火秀很難看等等的對話,也有情侶在台大椰林下面接吻,然後我想我的新年新希望應該會是我今年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再和L以及任何的朋友聯絡了。

然後,當我走在斑馬線上,我看見對面的誠品有兩個熟悉的人影站在那裡,「長存抱柱信」這五個字又浮現我腦海,卻不再抱持著憤怒了。

那是P和她的朋友M,她們一臉擔心又夾雜著歉意,P跑過來抓著我的手臂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會盤點到十二點,電話又打不通,我還叫好多人打給你,但都打不通……」

我抱住了她,想起范無救被洪水沖走之後,謝必安因為愧疚痛苦而自盡,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為什麼會有這樣子的念頭。

我很慶幸自己守約,而也被人守約。當我們站在那邊互相傾訴彼此的擔憂,一旁路障上有一個人緩慢地站了起來,他高大的身影果真讓我想到了「謝必安」,原來那是J。

「我在店裡找不到你,你又不回來,我很擔心就跑出來找你。」

到他店裡的路上,我告訴J長存抱柱信的故事,他說:「你不覺得這個故事很像我們嗎?七爺八爺!」

「吼!」我白了他一眼。

「但你絕對不要對我做出這樣的事情。」他忽然認真地說,我的眼眶便紅了。


「長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出自李白的〈長干行〉,此典故原本是描述一對情人相約私奔,並約定在橋柱下會合,不料女方被父母阻擋不能出門,男方在橋下苦苦守候,直到大雨引發了大洪水把他沖走為止。女方趕到後,得知男方死去的消息,便投河自盡。

這個故事和七爺八爺得道的故事非常類似,堪稱是中國最早的殉情故事之一,但我當時聯想到的是七爺八爺。不過,把這首詩原本說明的故事放在我身上,又別有一番苦澀滋味了。幹他媽的,我真的好氣喔。

但我由衷感謝對我好的人,我很幸福了。

5 則留言:

匿名 提到...

話說當時我人也在誠品那邊
你描述的跨年也太可憐了吧
還好你們彼此都堅持著

匿名 提到...

oh my god

you so mean

匿名 提到...

幸好一切只是溝通上的失誤
所以說市話還是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匿名 提到...

換做是我
一定會大哭的啦
不然就是狠狠的揍對方一頓
有時候人性就是這麼的單純
卻美麗

Sharky 提到...

給Mix:
我是在公館的誠品喔,你也是嗎?至於我們──不論是與朋友或愛人──也只能繼續堅持著呢。

給Josh:
Why am I MEAN?

給小氣豬:
好久沒在部落格上對話了。
經過這一次,我深深認為政府應該開放讓人可以打電話到電話亭,就像是好萊塢電影上常看到的(綁匪/壞人打電話到公用電話亭威脅好人主角)那樣。

給低調的華麗:
Kawae吧?我好忙喔,東西忘了記,對不起。
然後你說的真對,人性就是那樣的單純(美麗我就不確定了),所以我們才能選擇原諒呢,儘管在心裡面一直罵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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